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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 島上秘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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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光熹微,島上薄霧蒙蒙,尋夢打著呵欠悠悠轉醒,那件男衫整整齊齊疊放在枕前,她慢吞吞換了衣衫,上下整理一番,還是男衫舒適。

她走出屏風,案幾上的那簇竹子不翼而飛,一支竹竹簽靜靜躺在那裏,上面墨跡點點,稀稀疏疏寫了不少篆體字,她拿起來一看,竟是白冰的留言。

訊息有三:白冰走了。早膳在廚房。辰時有人來接她。

她匆匆一閱,放下竹簽向外跑去,將幾間屋舍徹底尋了個遍,的確是人去樓空。她心中暗惱,好你個白冰,竟然言而無信,自顧自走了。

腹中饑餓,她便去廚房找吃食,鍋蓋一揭,一碗清粥,兩個小菜。

她將膳食一一端出來,意外察覺鍋底有一處突出,她好奇地碰了碰,那突出的地方自動凹了下去,緊接著廚房一陣響動。她轉眸看去,晨光從窗戶漏進來,空中漂浮著些微塵土,而金色光線落定處豁然辟開了一條暗道。

她蹲在暗道口向下張望,隱約瞧見入口處有一條向下延伸的石階,再往下便是一片漆黑了。略一思索,她取了竈臺上的油燈,小心翼翼地沿臺階而下。

石階緩平,走起來不費勁,油燈隨著她的走動輕輕晃動,那火光便也映得她的影子一晃一晃的,底下是一個方正的石室,地上有泥土的痕跡,角落裏有幾個瓦罐。尋夢拿了瓦罐口的布包,一陣陳腐的酸菜味撲鼻而來,她默默揉了揉鼻子,這氣味真刺鼻。

四處觀望一陣,她猜測這是個存放食物的地窖,只是比尋常百姓家的簡易地窖精致些。

她提著油燈要離去,路過石階口卻默默後退了一步,所有的瓦罐都擺在斜對角那邊,為何這個瓦罐落單了?莫非裏面的東西非同尋常?

她擡手去揭布包,一摸之下大為震驚,竟然不是布包,而是瓦罐的觸感。她蹲下身,將油燈置於一旁,雙手摸了上去,左右挪了挪,側邊的墻緩緩開啟,密室之中竟然還有密室。

她提著油燈走進去,繞過一條細長的石道,來到了另一處密室。這是一間兵器室,刀槍劍戟,一應俱全,油燈所過之處,利刃晃得她幾乎睜不開眼。

側邊有一扇空門,尋夢繼續向裏面前行,轉眼到了一處極其寬敞的密室,一排箭靶整齊地排列在墻前,她摸上箭靶上的插孔,仿佛看見有人在此練習射箭。

再順著邊門而入,又是一處空曠的密室,尋夢越看越心驚,兵器室連著四個密室,呈環形狀繞了一圈,每個密室內隱約都曾作為訓練場地,白冰到底是何人?辟開這方天地做什麽?

正凝神想著,忽聞腳步聲由遠而近,來人不知是敵是友,尋夢立即躲到兵器架後,吹滅了油燈。輕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,她心裏緊張,一顆心砰砰地跳著。

昏黃的光亮一點點覆進密室,尋夢小心翼翼地仰頭張望著,一見那人翩然的身姿,激動地站了起來:“江玄之!”

她起身太猛,猛然撞到了兵器架,那本就不太牢固的架子搖搖晃晃,最終轟然坍塌,密室中一陣天搖地動般的轟響,震得眾人一動不動。

尋夢訕訕笑了笑。

昏暗的油燈下,江玄之遙望著那人不甚清晰的容顏,連日來的擔憂仿佛被那一聲震動驅散,他淡定地問她:“可曾受傷?”

“沒有。”尋夢蹦到他的身前,“你們怎麽找來的?”

江玄之不答,掃了一圈密室,吩咐藍羽:“四處看看。”

尋夢搶先道:“我都看過了,這是個練武的訓練場地。”

話雖如此,藍羽仍然領著人四處去查看,江玄之撿起地上的劍,劍身流光波動,倒是一把好劍。他端詳著劍,心思卻不在劍上:“一早上未曾吃東西,你不餓嗎?”

經他提點,尋夢這才想起尚未用早膳,奇道:“你如何知曉我未用早膳?”

廚房的清粥小菜完好無損,明眼人一看便知,江玄之卻神秘一笑:“我,掐指一算。”

“……”尋夢餓得前胸貼後背,摸著肚子上去了。

她的身影消失在密室裏,藍羽走了進來:“主君,這是個練兵之所,可容千餘人,多處有楚國標記。”

“一箭三雕,白冰使得一手好計謀。”江玄之劍鋒向下一擊,劍尖刺入兵器架的木頭裏,牢牢立在那裏,劍身迫於力道左右顫動著。

藍羽:“竟有三雕?”

“其一,試探我在楚國的暗勢力。其二,隱晦地告訴我,楚王有反意。其三,尋夢……”江玄之喃喃喚出那個名字,聲音輕得幾不可聞,“白冰劫持尋無影,若只是為了試探我,大可不必親自來島上,可她不僅來了,還待足了三日。”

“主君擔心尋無影受其利用?”

江玄之搖搖頭:“尋無影時常犯傻,卻並不是個好糊弄的。只是,弄不清白冰的意圖,總教人心裏不安。”

他沈吟片刻,又道,“將這些兵器清點了,送去楚王宮。”

“若楚王真有反意,此舉不是激怒他了嗎?”

“他若真有反意,豈會將這般好的練兵之所拱手示人呢?”江玄之轉身往外走去,“既無反意,他也該有所警醒了。”

尋夢一陣狼吞虎咽,不經意瞥見那人緩緩行來,立即正襟危坐,換了一副慢條斯理用膳的模樣。她低頭吃著,察覺那人的目光逡巡在她身上,她被瞧得渾身不自在,找了個話題:“你都不問我,是誰綁了我嗎?”

“綁?”江玄之環顧居室,揚眉笑道,“你這吃穿用度與貴賓何異?”

尋夢:“……”

不過,他說得也有幾分道理,白冰從未虧待過她。她咬著筷子,悶聲道,“吃穿用度是無可挑剔,但她以言語虐待我,讓我精神備受折磨。”

江玄之恍若未聞,站著屏風旁,盯著床榻上那件女衫:“這件衣衫是你的?”

“……”尋夢急中生智道,“那是白冰落下的。”

“白冰身材高挑,酷愛紫衣,無論是裁剪還是色調,都不符合她的穿衣風格。”

“……”不就是一件女衫嗎?有必要這麽較真嗎?你不是擅長揣著明白裝糊塗嗎?這會兒怎麽不裝了?

尋夢在心裏暗暗將他鄙夷個遍,面上尷尬一笑,“江禦史真是觀察入微。我當日落水濕了衣衫,島上沒有男衫,所以只好將就了。”

江玄之坐到案幾前,倒了一杯水,慢慢飲著。

兩人對面而坐,尋夢眨著眼打量他:“江玄之,你好像瘦了。”

說者無意,聞者有心,江玄之微頓,反過來笑她:“是嗎?你也沒胖到哪裏去。”

“我也瘦了嗎?”尋夢摸了摸臉,喃喃自語,“許是落水受寒尚未好全吧。”

江玄之正欲說話,院中一陣刀劍落地之聲,藍羽等人將密室中的刀劍都搬了出來,許多刀劍並無劍鞘,利刃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。

尋夢偏頭望了望,興沖沖地跑了出去,習武之人對寶刀寶劍大抵都有些莫名的興趣。她圍著那堆刀劍繞了一圈,挑撿起一把環首刀,剛揮出去便覺手臂鈍鈍地疼,她微微蹙眉,又使了一招,那種疼痛越發深刻,手臂上的經脈抽著疼,她咬咬牙還欲再試,一只手伸過來抓住了她的右手臂。

“別試了。”江玄之那修長的手牢牢扣住她的手臂,讓她無力再動分毫。

她恍然意識到什麽,呆呆地轉眸望著他,澀著嗓音:“你早就知道了?”

江玄之沈默。長亭之時,他便察覺她右臂的傷口傷及經脈,且有毒素侵襲,即便能完好愈合,恐怕也無力使兵器,但他並未直言,而是將擔憂藏在心底,只盼著是他斷錯脈了,又或是有奇跡發生。

尋夢望著刀鋒上刺目的亮光,極其平靜地問道:“我再也無法拿刀,無法拿劍,甚至無法射箭了嗎?”

江玄之斟酌道:“或許……”或許事在人為,不要放棄。

哐當——尋夢松開了手,那環首刀落在地上,擊在石上,發出當當之聲。她推開了手臂上那只手,一聲不吭地向居室中走去,砰地關上了室門。

江玄之凝望著那扇緊閉的室門,仿佛能感受到她的悲傷。縱然她的武藝一般,但她的箭術確實不凡,那是數年練就的技藝,是她唯一引以為傲的資本,可此刻她所有的努力付之流水,所有的驕傲被擊得粉碎。任憑她性子再懶散,再隨遇而安,終歸會生出挫敗感。

這個坎終究要她自己邁過去,而他所能做的便是給她時間,相信她終究可以熬過去。

行程延後一日,午膳時,那扇門緊緊閉著,晚膳時,那扇門依然閉著。

尋夢郁郁地躺在床榻上,茫然地望著屋舍的頂部,失了引以為傲的武藝固然令她傷懷,但她好不容易躋身禦前衛士,試問歷朝歷代有哪個衛士是不通武藝的?若她做不成禦前衛士,又該以何種身份靠近柏梁臺呢?宦者?侍女?陛下跟前並無侍女,莫非只有宦者一條路了?

她滿懷悲傷,滿心惆悵,沈浸在一堆疑問裏,偏偏找不到解決之法。昨夜本就沒睡好,午後的日光暖洋洋地照進屋舍,她思著想著,竟然奇跡般睡著了。

及至傍晚,腹中一陣絞痛,她蜷縮成一團,一手壓著腹部,這種墜痛的感覺……好像是月事來了。往日,她來月事腹部也會隱痛,可斷無今日這般厲害,算算日子好像又差幾日,莫非她悲傷太甚,竟引得月事提前了?

她趴在床榻邊,忽覺一陣暈眩,屋漏偏逢連夜雨,真是哪都不對勁。她掙紮著起身,跌跌撞撞地走到衣櫃前,好一陣翻箱倒櫃,竟然找不到月事布。她氣惱地甩手,不經意掃落桌案上一卷書。

江玄之正要叫她用晚膳,聽見室內的動靜,顧不得禮儀推門而入,卻見滿室淩亂,各式女衫被丟得七零八落,問道:“你在找什麽?”

清雅的聲音從背後傳來,尋夢如遭雷劈一般,慌亂道:“沒……沒什麽。”

她不動聲色地站了起來,忽覺下身一陣洶湧,不行,她得盡快找到月事布,這間居室沒有,便去白冰那間居室找找。她微微縮著身子,側身避過他:“我有事……”

好不容易溜到門口,手臂一緊,江玄之拉住了她,關切道:“你受傷了?”

尋夢低頭一看,素色的衣衫上印出一片血花,她的腦子轟然炸開,略微蒼白的臉瞬間燒紅了,支吾道:“這是……”真是難以啟齒!

江玄之看著她扭捏的表情,一瞬間福靈心至,淡漠地轉身離去。

尋夢:“……”這就走了?

雖是傍晚,天色並未全暗,尋夢瞅了瞅那灘血跡,尋思著找件衣衫擋一擋,但是室內全是女衫,這一擋不倫不類,頗有欲蓋彌彰之嫌。她正猶豫著,只見江玄之去而覆返,手中托著一件衣衫。

“這衣衫許是不合身,但應當比女衫合你心意。”江玄之了解她,她不願暴露女子身份,寧可穿不合身的男衫,也不願穿女衫。

尋夢默默接過衣衫,腹誹道:我缺的是月事布,不是男衫。

“換上吧。”江玄之轉身走出去,順手將門關上了。

尋夢惆悵地抖開了衣衫,卻見一物從衣衫裏掉了出來,竟然是月事布。這世間男子大抵認為女子的月事布汙穢骯臟,忌諱還來不及,江玄之一個身患潔癖癥之人,竟然……她一時五味雜陳。

剛換好衣衫,便聽見敲門聲,尋夢拎著衣擺走過去開門,一見那人便想起剛才的窘迫之狀,面色隱隱發燙,尷尬地笑了笑。

江玄之淡淡看了她一眼,端著托盤走進去。他將膳食置於桌案上,又將一碗紅棕色的湯水推到她的面前,語氣溫和如水:“喝了。”

“藥?”尋夢眨了眨眼,見他不答,便默然端了起來,淺淺嘗了一口,入口甘甜,竟然是糖水。她仰頭一飲而盡,掃了一眼桌案上的菜肴,拾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。

“手臂之事,算是過去了嗎?”江玄之淡淡問她。

尋夢握著筷子的手一頓,含糊地責怪道:“哪壺不開提哪壺。”

“人生在世,豈能事事如人意?如意之時自是愉悅,不如意之時,更需要坦然振作。”江玄之道,“你一向隨性通透,這個道理該是懂的。”

尋夢放下了筷子:“話雖如此,但我失了武藝,何以在禦前立足?”

江玄之從不過問她的私事,也從不詢問她接近柏梁臺的目的,這一瞬間,他卻忽然想知道,柏梁臺裏面到底有什麽東西值得她如此不顧一切?

然而,他到底心性堅忍,只淡然道:“妙晗有一套針灸之法,對經脈受損之癥頗有成效,可提升你的氣力,但要恢覆如初卻是不可能。不過,你可以修習雙手刀法,彌補右臂氣力不足的弱點。”

“雙手刀法?”尋夢的眼眸晶亮,十分感興趣。

江玄之並不打算細說,意味深長地說道:“此刻你有心無力,何必問那麽多呢?”

尋夢: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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